“清明时节雨纷纷，路上行人欲断魂。借问酒家何处有？牧童遥指杏花村。”这是晚唐诗人杜牧的《清明》诗，杏花村也因杜诗而出名。有关杜牧诗中所指的杏花村究竟在哪里？史学界颇具争论。陕西长安、江苏南京、山西临汾、安徽贵池、湖北麻城……全国许多地方都有杏花村，其实，杜诗所指的杏花村是泛指，是指古代清明时节的酒家。

槎湾初夏时节

明末清初，苏州东山也有一个杏花村，那就是东山镇的古查湾（现名槎湾），明清时查湾村因酿酒、炒茶有名，又遍植杏花、桃花，也有杏花村之誉。“碧螺峰下去，婉转得人家。橘市人沽酿，桑村客焙茶。”这是明末探花（殿试第三名）、清初国子监祭酒、“江左三大家”之一的吴伟业，康熙六年（1667）初夏游览古槎湾，在《槎湾过友人饭》诗中所描写的情景。诗中说，他随友人从碧螺峰上下来，至查湾友人家吃饭。街市上有许多酒肆，喝的是村里人自己用橘子酿的酒，特别淳厚。品的是主人从碧螺峰上采下来自炒的碧螺春，格外清香。接下来，更有意思之句是“湖光犹在眼，灯火动黄昏”，说明查湾的夜市也很热闹。

洞庭山酿酒历史悠久，北宋苏东坡的名篇《洞庭春色赋》，讲的就是用太湖洞庭山真柑酿酒的故事。宋初的安定郡王赵世準，用洞庭黄柑酿酒，送了一点给侄子赵德麟，德麟又用这酒招待友人苏轼，于是苏东坡写了这篇赋答谢。明代莫厘王氏家酿酒很有名，称“山酒”。王鏊在《酒熟志喜》诗中云：“常年送酒块诸邻，斗觉今年富十分。水法特教担柳毅，曲材先已谢桐君。”据说东山历史上有一种特制的山酒，醇而香，过年农家必备。诗写往年王氏家已不釀酒，乡人多有馈赠，实在受之有愧。如今家中复釀酒，觉得还了多年来乡邻的厚赠。

槎湾醉石山庄木刻图

古查湾淮泽堂、淮德堂王氏兄弟是王鏊后裔，明末迁查湾村，带来陆巷王氏家族酿酒技艺，在古查湾开有“杏花村”“莲溪里”“大泽楼”等酒楼。每至清明时节，鱼行河里画舫云集，藏船中里酒肆林立，四方游客慕名而至，品茗、饮酒、尝佳肴，真有点像当年刘阿斗乐不思蜀之态。旧时古查湾有六店三行、二铺一馆一坊。六店是杏花春、莲溪里、绣衣庄、近水楼、同泰森、孔旺记，主要是酒楼、饭馆、茶肆。三行是茧行、鱼行、竹木行。二铺为租轿铺、鞋匠铺；一馆即旅舍兼烟馆，一坊是豆腐坊，因而有苏州小观前街之称。

龚自珍住过的叶昶故居

古查湾村子四周遍栽杏花、桃花、梨花和碧螺春、枇杷等茶果，早春时节，洁白的杏花与嫣红的桃花相继开放，整座古村淹没在一望无际的花海中，为才子佳人秘密约会，“私订终身后花园”的地方。清嘉庆二十三年（1818），27岁的龚自珍至古查湾游览一周，住宿在友人叶昶家，叶昶女儿英子正值青春年华，才貌双全，能“吴歌楚词兼国风，千篇背尽灯玲珑”，龚自珍一见钟爱，姑娘也为之动情。但此时龚自珍已有妻室，出于儒家道德约束及自我修养，他只能把对英子姑娘的爱深深埋在心里，悔恨终身，已至英年早逝。

村中家庭院

龚自珍是清代伟大的思想家，他的“我劝天公重抖擞，不具一格降人才”的名句，受到毛泽东主席的赞赏。据说当年，龚自珍看到村后藏船坞畔的桃林，发挥诗人丰富的想象，作《桃花》诗送英子姑娘。诗云：“春山不妒春裙红，笛声叫起春波龙。湖波湖雨来空蒙，桃花乱打兰舟篷。”诗中的意思是说，他携心爱的人儿来到村后人迹稀少、桃花盛开的溪畔，多情的春山不妒忌他们的爱情，才女悠扬的笛声惊起春水中的潜龙，因而招来湖波中空濛的春雨，雨点夹着桃花打在用兰木做成的船篷上，他们的爱情珍贵高洁而永远相随。道光九年（1829），龚自珍考中进士，官礼部主事，曾写信与叶昶订约，若未在查湾购得归隐地，绝不来东山相见。道光十九年（1839），龚自珍被官场冷遇，又思念查湾友人，于是致仕归乡，作诗曰：“今日闲愁为洞庭，茶花凝想吐芳馨。山人生死无消息，梦断查湾一角青。”诗中“茶花”一语双关，明指淮德堂双色茶花，暗喻英子姑娘。当他得知此时叶昶已故，英子姑娘也嫁至他村，龚自珍万念俱灰，忧郁而逝，年仅49岁。

又一度春光降临古查湾，保安寺旁杏花林中，筑起一座壮观的陵墓，如今墓穴虽平，但仍保存有四块巨大的墓碑。陵园正中一座墓碑高150厘米，宽60厘米，厚30厘米，墓碑左右各雕有一条“双龙抢珠”图案。墓主人为叶自京，合葬的是他的妻子“一品夫人”。据说墓中的一品夫人就是龚自珍心爱的英子姑娘。后来嫁给了陆巷村叶藻为妻。叶藻，字自京，早年在京城为官，后弃仕经商，腰缠万贯，回陆巷故里筑规模宏大的惠和堂与粹和堂。叶夫人中年病故，临终嘱丈夫叶是京，她死后要归葬查湾。古查湾是英子的娘家，也是她人生无法忘怀的初恋之地。

槎湾村新坟里一品夫人墓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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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吴中东山